美国三十年虚假繁荣落幕,走向总清算十年

在前美国行政管理和预算局局长、“里根经济学之父”斯托克曼(David Stockman)看来,无法预测的疫情其实并不是美国问题的关键,相反还不如说是一个契机、一条导火索——真正的火药桶才可怕得多。

斯托克曼发文指出,其实美国经济与金融已经罹患重疾长达三十年之久,具体而言就是在联储和华盛顿的政客们联合操作之下,廉价货币、廉价债务、彻底金融化和无节制的投机等等已经严重扭曲了美国经济和金融市场。靠着这种寅吃卯粮的操作,美国经济已经享受了长达三十年的繁荣,但是这种繁荣必然是虚假的与不能持续的。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十年将是“动荡的2020年代”,注定将越来越糟糕,最终上演严重的经济与社会危机——

廉价货币与债务,金融化与投机,这一切已经使得华尔街彻底变成了一个危险的赌场,而与此同时,美国大众则被推向了无底深渊——债务堆积如山,真正支撑经济增长和生产率提升的投资严重匮乏,众多家庭入不敷出。

美国经济也因此变得极端脆弱,在任何潜在的外部冲击面前都弱不禁风。这是因为,美国80%的家庭都没有一点未雨绸缪的储蓄可言,而美国企业则在挖空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人为将自己的供应链扩展到之前难以想象的遥远角落,一切都以拉高短期的利润和股价为依归。

在好光景里,美国经济还能够得过且过,装作这些问题并不存在,但遗憾的是,当下,新冠病毒疫情蔓延全球,各国政府的医疗卫生都不得不紧急动员起来,这些麻烦也就无所遁形了。控制疫情就意味着工人必须离开工厂,消费者必须离开商场,吃客必须离开餐厅,旅行者必须离开飞机、旅馆和胜地……全球经济的整个供给侧都遭到了类似的巨大挑战。

简而言之,全球供应链突然变得紧张,或者干脆可以说是冻结了,这就造成了生产和收入的急剧下挫。接下来,枯竭的收入和现金流就将对充斥了美国经济每一个角落的债务和投机行为造成釜底抽薪的影响。

于是乎,一场全面的金融和经济危机,一场突然的沧桑巨变就出现在了正前方。长达三十年的虚假繁荣时代即将寿终正寝。

至此,“动荡的20年代”大幕徐徐拉开。这个十年,将是无法再得过且过的十年,将是所有该来的报应一一落实的十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一路走来,美国已经欠下了太多的旧账,而2020年代当中,报应将彻底摧垮当前还依然存在的各种经济和政治幻梦。

泡沫将会破灭。投机者将血本无归。基于廉价货币的财富将灰飞烟灭。财政海啸将接踵而来。覆盖全美的狂欢派对将曲终人散。

这总清算的十年会成为现实,首先是美国私营和公共部门肆意妄为,疯狂举债的结果。现在,美国的总债务规模已经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75万亿美元。

三十年前,这个数字只有14万亿美元,还不及现在的五分之一。

这些借来的钱如果主要是用于投资,用于创造更好的明天也还罢了,但要命的是,举债者主要是用这些钱来支持当下自己本不该过的奢侈生活,纸醉金迷。在经历了长达三十年的以债务为基础的虚假繁荣之后,整个美国社会的经纬线都已经被彻底扭曲。

比如,80%的美国家庭都在过着本质上是家无隔夜粮的日子。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就是大手大脚的人,而是因为他们被周遭的环境怂恿着,甚至逼迫着去举债消费,因为未雨绸缪的储蓄是会遭到惩罚的。

出于本质上一样的道理,美国企业界的高管们也被怂恿着,甚至逼迫着去榨干资产负债表和现金流的最后一滴油水,挤压出资金投入华尔街,进行股票回购和企业并购交易。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真正需要投资的地方,比如厂房、设备、科技和人力资源,倒反而无米下锅了。于是乎,美国真实经济的增长能力便日渐恶化。

尤其是,美国公共部门已经陷入了一场财政灾难。

1987年,时任联储主席的格林斯潘做出了鲁莽而可怕的决定,开始了持续的公共债务货币化操作,自那之后的32年间,除了屈指可数的4年实现了财政收支平衡之外,其他28年中,财政局面都是一地鸡毛。

于是乎,三十年来,联邦债务从3万亿美元一路膨胀到了23万亿美元,而且可怕的是,现在还看不到任何刹车的迹象——到这个十年结束时,预计会达到43万亿美元,这也就意味着债务对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将与欧洲病灶希腊类似,高达150%。

更可怕的是,面对不断增大的财政肿瘤,这个国家的政治系统始终是一派掩耳盗铃的态度。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联储和其他主要央行已经抛弃了加息的皮鞭,同时私营部门投资也被挤压出局。

于是乎,政治家们也就一个接一个地拜倒在免费午餐经济学的石榴裙下。

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这种背景,国家的治理堕落成了党同伐异的争斗,而且由于局面糜烂了太久,现在甚至连这个宪政体系的未来都已经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民主党堕落了,他们再也不肯直面艰难的政策抉择,变成了眼里只有身份政治,只会进行虚伪的种族主义道德说教。他们放弃了对公众福祉的正直追求,只是靠着廉价的美德与自己的基本盘眉来眼去。

同样,共和党也只知道筑起高墙,将别人挡在美国这个历史性的民族大熔炉之外,因为他们害怕移民可能会投票支持别人。然而,在只想着满足自己基本盘各种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的同时,他们却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使命——充当国库的看门人,保护国家的财富。

可是,在有一件事上,这两党却高度一致,这就是帝国梦。他们自以为美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必须扮演全球宪兵。他们的行为实际上是破坏国土安全,还让国家因为这些非法的、不道德的和无意义的海外战争背负上了数以亿计的债务。

美国国家治理的全面堕落,最终导致了2016大选那怪异一幕的上演——无意当中,共和党提名了一个言辞空洞浮夸的局外人——一个根本不是华盛顿建制派培养的超级破坏王。

然而,特朗普获胜了,这直接导致了台上的民主党人毫不掩饰地,同时也是违法地使用各种国家安全工具来为他的任期设置障碍。最后,他们甚至试图通过恶作剧一般的弹劾提前将他赶下台。

与此同时,虽然特朗普对这种实质上违背宪法精神的弹劾口无遮拦地大事反击,但是他本人的政策趋向也和前任们一样,在华府的沼泽当中越陷越深,全然没有按照自己在竞选时的承诺行事。

事实就是,包括国家安全部门在内,“联邦巨怪”在特朗普任内已经成长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庞大,也造成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大的浪费。

迄今为止,以2019年定值美元计算,特朗普任期当中,每个财政年度都要多花1800亿美元,而在小布什任内,支出年增速是1200亿美元,奥巴马是800亿美元,克林顿是400亿美元。

总之,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美国真的可以在2020年代或者以后的任何时间“再度伟大”。特朗普宣称要重振美国经济,但事实上,他使得债务以更快的速度累积,同时贸易战、边境战、财政挥霍和压迫联储提供廉价货币,四管齐下,使得原本就不妙的增长前景变得更加暗淡了。

这显然不是通往“再度伟大”的道路,相反,这样的做法只能意味着未来华盛顿的政府将越来越大,华尔街的泡沫将越来越危险,美国大众将越来越远离繁荣、机会和自由。

现在,哪怕两党回心转意,哪怕州一级政府起来“造反”,恐怕都已经为时已晚了。尤其是,联储那胆大包天的印钞机依然在时刻不停地疯狂运转。

事实就是,在长达三十年的糟糕货币政策和糟糕政治环境侵蚀下,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引擎已经锈住,陷于瘫痪了。

大衰退以来的所谓经济复苏,其本质上不过是靠着疯狂举债把死刑改成了缓刑而已。同理,美股市场的疯狂上涨,也不是因为大家看到了更美好的未来,而只是史无前例的货币政策变异的产物而已。

总而言之,十大可怕的趋势将彻底统治这个国家的生活,直至不可避免的总清算之日到来。

1. 凯恩斯主义央行彻底破产。

2. 金融资产价格三十年恶性膨胀造成的万物泡沫破灭,上演旷日持久、痛苦不堪的反转。

3. 美国财政账户聚爆。

4. 央行针对储蓄者、靠固定收益维生的退休者,以及现金持有者的战争不断升级。

5. 举债换增长模式将走到拐点,最终窒息而死。

6. 联储的庞氏骗局难以为继,惊人的全球性经济逆风来袭。

7. 史无前例的党争总爆发,让华盛顿彻底机能紊乱,危及美国宪政的根基。

8. 好勇斗狠的华盛顿帝国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在全球各处遭到挫败,不得不收缩。

9. 婴儿潮世代退休海啸爆发,导致福利开支激增,不同世代人群之间爆发前所未有的矛盾。

10. 经济增长乏力,财富蛋糕不够分配,阶级斗争爆发,围绕财富重新分配的政治斗争展开。

这些可怕的描述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有这一切灾难背后,根源其实都是同一个。

具体而言,就是过去三十年——从1987年10月格林斯潘救援华尔街赌徒,凯恩斯主义央行理念在全球范围像病毒一样传播开始,这三十年的标志就是债务大爆炸、投机和金融化大行其道。

美国当下高达75万亿美元的公私合计债务就是最明显的症状之一。

全球层面,等待偿还的总债务规模为255万亿美元,相当于85万亿美元的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三倍。这些债务现在已经构成了持续增长、繁荣和金融稳定的重大障碍,史上仅见。

更加重要的是,这个庞大的数字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并不是因为所有人一瞬间全部丧失了常识,变成了举债和金融投机的瘾君子。

相反,事实是,无论在美国还是在其他地方,人们其实是被国家机构,尤其是央行误导着、引诱着、逼迫着,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自己给自己一点一点挖好了这个巨大的债务坟墓。

行骗的工具就是扭曲的利率,人为充高的资产价格,以及一种古老的,似是而非的理论——以债务支撑的“刺激”可以创造出持久的经济增长和社会财富。

胡说八道!

靠着疯狂举债,确实可以短期内吹气球一样吹起国内生产总值,但这本质上是因为国内生产总值的计算方法有着与生俱来的缺陷——它本质上是将经济看作一种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的持续流动,却没有考虑到资产负债表,以及那些债务长期下来的累积成本。

自从格林斯潘1987年10月建立了全新的货币政策规划系统以来,这种对资产负债表及其系统性缺陷的凯恩斯式选择性失明正在造成越来越严重的间接后果。

比如说,债券价格被央行系统性地严重篡改了,这就人为造成了强大的举债动机,而且让债务人受到了误导,严重低估了长期后果。

说美国家庭和政府的资产负债表存在巨大问题,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在于,他们借钱不是为了购买各种生产性的,有能力逐渐以自身产出补足成本的资产。恰恰相反,所有新增的债务都是为了让当下的生活更加奢侈,本质上是寅吃卯粮。

当利率遭到严重抑制,私营部门的企业也难以逃脱其破坏力。这是因为基准债券(比如美国十年期国债)实际上扮演了整个金融系统定调者的角色。

当这一基准利率受到人为的强力压制,资产价格就会成比例地上涨,企业股票的市盈率就会成比例地扩张——廉价债务和高企的股价并存,这正是凯恩斯主义央行政策最可怕的产品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的管理层也就有了充分的动机以低于合理水平的成本举债,将所得投入股票回购,这样就可以人为拉高每股盈利,让他们自己握有的股票和期权升值。

同理,廉价债务也会让并购市场受到严重扭曲。收购别的企业看上去越来越“有吸引力”,这并非是因为交易有企业前途,能够带来可持续的协同效应,而只是因为举债收购的成本实在太低了。

更加不必说,这种金融工程操作也必然会导致金融财富的再分配。美国最富有的1%家庭拥有40%的股票,最富有的10%家庭拥有85%的股票,自从格林斯潘在1980年代晚期拉开当代凯恩斯主义央行时代大幕以来,他们的财富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到了最后,这种不顾一切、愈演愈烈的金融抑制——尤其是在金融危机后的十年当中——最终导致资本主义系统已经几乎无法在全国产出和就业机会等方面取得任何进步。

比如,目前的制造业产出水平较之危机前的2007年11月依然低2%,总工业产出在过去12年时间里一共才提升了4%。

甚至在华尔街那里,金融资产价格的不断膨胀,其实也不能带来真正的可持续财富,因为这膨胀主要是以市盈率扩张,而非盈利增长为基础的。

比如,31年前的1989年初,标普500指数是295点,大约相当于那时25美元每股盈利的12倍左右。

如果市盈率保持不变,那么标普500指数现在的点位其实应该只有不到1600点,但事实是,2019年底,指数已经涨到了3240点。

换言之,1989年至今,标普500指数的进账当中有56%都是来自于市盈率扩张,而非盈利增长——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美国真实经济的写照,这三十年来,其增长速度正在不断减缓,渐渐趋近于无。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从真实经济视角来看,当前的市盈率理当收缩,而不是冲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高点。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凯恩斯主义央行银行家们本人,最终也成为了他们自己构建的“劣币”体制的人质。

他们亲手培育起了这些巨大而惊人的泡沫,而现在,他们最大的恐惧就是这泡沫破掉,再上演一波类似于2000年到2002年,或者2008年到2009年那样的崩盘。

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必然就会导致企业界上演新一轮绝望的重组、裁员和资产清算,让美国经济再经历一波衰退。

面对这种可能性,联储并没有痛改前非,而是变本加厉,这也就为未来更严重的崩溃埋下了伏笔。

在已经将金融资产价格扭曲、篡改和充高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之后,联储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缩减自己的资产负债表规模,他们不断犹豫和拖延,事实上也就戳破了伯南克当初的谎言——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宣称,当金融危机的非常规环境结束之后,他们就会卖掉量化宽松当中买来的国债和抵押债券,让资产负债表回到危机之前的面目。

他们并没有做到。在好不容易缩减了15%之后,到2019年8月,面对来自白宫的猛烈攻击,以及华尔街的巨大压力,联储事实上已经不得不俯首称臣,放弃这种尝试了。

这也标志着他们残存的最后一点良知和理智也被彻底抹去了。较之去年8月28日3.76万亿美元的低点,联储的资产负债表现在已经膨胀了4060亿美元。如果将这一速度予以年化,则将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1.1万亿美元。

这简直是给印钞机注射了类固醇。其实,去年9月的回购市场危机就是一个明确的早期警报,显示三十年金融泡沫时代已经走到了尾声。

可是,联储依然执迷不悟,继续沉迷于他们的利率操控游戏,实质上是在给现在已经接近失控的局面火上浇油。

于是,他们也就铺好了通往“动荡的20年代”的道路,为前述那些可怕趋势的登场和崛起打开了大门。

(转公众号“金融第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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